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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镜觉得四周的戾气好像收敛了一些,便回头看了看左青柳。左青柳正低着头,一身华美嫁衣裹着窈窕的身姿,头发乌黑如瀑,没有首饰妆点,除了发髻间一枚看上去很廉价的花钿。
这是个很美的女子,曾经娇颜如花,在回眸浅笑间轻易地捕获了李檀的心。而那一抹令人心动的浅笑,却越过了李檀,给了不愿珍惜她的男人。
原本,晚镜以为一切不过源于方德兴的始乱终弃,薄幸的男人太多,多到晚镜懒得去指责,却不想,这方德兴做事竟是如此不择手段。
左家绸布庄的染料方子,那才是方德兴要的东西。不是如花美眷,不是静好流年,不是切切痴心。
一个染料方子。
晚镜觉得这份感情得错付如此荒诞,荒诞得让人想笑。这场辜负轻薄如纸,却压垮了活生生的一条性命。
她默默地看着左青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林钰走到方德兴身边踢了他一下,方德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林钰蹲了下去,轻轻地啐了一口,抓着他的胳膊一用劲,方德兴惨叫了一声,惨叫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接上了。
“没事了?”方德兴神经兮兮地往周围看了看,“她走了?”
林钰邪邪地一笑,“嗯,大概快要走了吧。”说完放开了他的胳膊,松开手的瞬间,将晚镜挂在方德兴手腕上的红绳拽了下来。
离开晒布场的时侯,李檀恋恋不舍地回头,却只看得见晒布场上一块鲜红的绸子飘荡,像一个女子款动的裙摆。
第二天,张禾急匆匆地跑进铺子,神神鬼鬼地对林钰说:“少东家,那方德兴死了!”说完却见林钰没什么反应,自己的关子没卖成,只悻悻地如实说道:“那方德兴死在自家的染坊里,一早被活计发现后报了官,仵作检查了一圈后说那方德兴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真是咄咄怪事。少东家,您说莫非真的是左二小姐冤魂索命来了?”
林钰抬眼看了看他,却只是无声地一笑。
回了家,林钰惯常地先去了观自在,将方德兴死亡的消息告诉了晚镜。晚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语气怪异地道:“左青柳是自缢,方德兴纵然有错却没有罪,说到底还是她做了那等极不光彩的事,没脸见人罢了。”
林钰咳了一声,讪讪地道:“其实我说的不也没错吗?”
“是吗?既然这样,你昨晚又为什么把方德兴手上的红绳给解了?”晚镜低下头轻轻地吹着茶沫,“按你的说法,他不是罪不至死的吗?”
林钰听罢,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笑得日朗月明,“睚眦必报,小人。”
“女人。”晚镜也笑了起来。
李檀的情绪依然有些消沉,但却再也不提娶牌位之事了。左青柳头七之日,李檀在院子里默默地烧掉了他写给左青柳的诗,埋葬了没来及付出的情意。
夜风起,墙角隐隐一抹红衣飘然而去。
进了二月里,天逐渐地暖和了起来。霁月山庄的下人们照例开始扫灰除尘,又把存箱的春装拿出来,借着暖阳晒晒闷了一冬的味道。但今年忙碌中却少了齐大娘的身影。
李香儿去看过了齐大娘,回来后只是摇摇头,“瘦得脱了形,怕是没几日了。唉,那么壮实的一个人,说倒就倒下了。”
晚镜与林钰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没有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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