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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阑眉眼间笼上一层阴霾,待下楼到了中堂,先问道:“十二那天晚上,大夫人和伍氏一早带着下人们准备晚膳,而后来的是三房和四房,在等待其他人之时,在似锦堂的人都做了什么?”
谢星阑眸光一扫,径直看向窦启光,窦启光凝眸道:“那夜我来的时候,他们也刚到,文耀见我面色疲惫,便上来为我捶肩,还令窦焕和窦楠将白日里写的《药王经》拿给我看……”
窦启光说着,窦文运在旁不屑地撇了撇嘴,窦启光顿了顿又道:“当时饭食已经备好,但还有几人未来,我也不着急开席,这时,窦晔见我不怎么饮下人送上的茶,便知道是我不喜那日的茶汤,便说上楼取大红袍为我重泡一杯,他——”
“他泡茶泡了多久?”
“不久,楼上没有茶炉,他只是上楼去取茶罢了,这茶室之中藏着些好茶,平日里都是用来待客的,他们都知道,平日里偶有取用,也不必与我请示,只给值守的小厮交代一声便是,他上去下来也就几息功夫,文耀替我按完肩膀去了西边暖阁,四儿媳在帮忙准备膳食,几个小辈去了东边暖阁,文彬和三儿媳则一直坐着没动。”
谢星阑又道:“可有其他人上过二楼?”
窦启光摇头,“应是没有,窦晔取茶后在底下泡好,那盏茶我还未喝完,便知道了含光阁着火的事。”
谢星阑沉吟片刻又道:“白日里和晚间,此处都有人守卫?”
窦启光道:“门是关上的,西北角上的耳房里会有值守的小厮,因每天只有晚上全家人才在此用膳,因此寻常无人专门守在此地。”
谢星阑看向谢咏,“去找小厮问问,看看十二那天白日里有谁来过似锦堂。”
谢咏应声而去,他一走,堂中又安静下来,窦启光忍不住道:“谢大人查到了什么?当夜起火的时候,似锦堂的人都未离开过屋子,总不至于他们会有何嫌疑。”
谢星阑讳莫如深,“未离开过屋子,或许正是凶手误导众人的手段。”
周显辰一听这话看向崔慕之,果然见,做出一副窦煜用了早膳的模样。”
“后来你返回院中又睡了小半个时辰,辰时过半和小厮们一道起身,又与你父亲一起用膳,而后离开窦府,到了晚上归来时,无人知道你在二楼的茶室中藏了一把□□。”
“适才问过值守此地的小厮,在十一那夜用完晚膳所有人都离开后,你曾返回此地说要去二楼茶室寻一饼好茶准备送人,你在生意上常有人情来往,小厮自然不以为意,但当时你穿着抵挡夜凉的斗篷,你并不是去寻茶,而是在斗篷下藏好了弓弩提前放去茶室,放好弓弩之后,你回院中歇下,等小厮们都睡下后,你带着蒲陶糕去找窦煜将他毒死。”
窦晔听完谢星阑所言,紧绷的面皮上扯出一丝讥笑,“谢大人是在编故事吗?那夜我取走的茶饼,第二日送给了万德钱庄的冯掌柜,而那把弓弩跟了我多年,的确早有折损,那日行猎之时遇到了两头鹿,我有心与他们争一争胜,太过情急才力大折断。”
窦晔苦涩道:“当时我还颇为懊恼,事事都有意外,并非像大人说的,一切都是我一步步精心谋划好的,何况弓弩做凶器,这也太稀奇——”
“这当然不稀奇,京城富贵繁华,人人生在安乐窝里,但若是在军中,谁都知道火箭的威力,你擅长箭术,在马背上都可穿杨,而茶室二楼的轩窗正对着含光阁东厢的窗户,期间不过数十丈之距,这对你而言不过信手拈来。”
谢星阑森然道:“你早间利用尸僵之道,布置了窦煜还活着的假象,又将他燃香的火盆移到了东厢内,他书房内灯盏极多,你将灯油倾洒在地,到了晚上只需让带着火星的箭矢落入房中便能立刻点燃满地灯油,再加上火盆生热,火势自一发不可收拾。”
“你先令窦煜‘站’着误导小厮,又用这等隔空放火之法毁尸灭迹,若非云阳县主发现了端倪,窦煜之死只能被定为意外失火,你很聪明,但终究还是露了破绽。”
窦启光被管事扶住,痛心地用拐杖砸地,“窦晔,谢大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窦晔面色一冷,“祖父,您到底是相信外人还是相信孙儿?谢大人说了这样多,不过是自圆其说,又哪来的证据证明孙儿害人?难道孙儿不小心折了自己的弓弩,又取了一块茶饼,便要被栽上这样的罪过?!”
窦启光被质问的语塞,又去看谢星阑,谢星阑这时从袖中掏出一物,“你一步步算的十分精妙,行事也果决利落并未留下痕迹,但你还是不够小心,茶室中放置茶饼的柜阁,被小厮打扫的一尘不染,可就在靠窗柜阁的角落里,竟然发现了一枚火石碎屑,这枚火石是谁留下?”
窦晔挺直的背脊微僵,谢星阑继续道:“军中的火箭,乃是用浸湿桐油的棉布裹在箭头上,你自不敢用军中的法子放火,否则一支火箭凌空而过太容易引人注目,那茶柜之中,只有一丝极淡的桐油味,你只是用少量桐油,再加上诸多火石,以保证火石燃着,而箭头上只有微弱的光亮,如此一闪而过,便是谁看到了,也绝不会想到那是什么——”
窦晔语声微紧,“就算有火石,也不一定就是我留下的,谢大人是找不出凶手,所以一定要栽赃在我身上吗?”
谢星阑盯着他未语,众人只以为他被问得无言以对,眼神也半信半疑起来,可很快,去了含光阁方向的谢咏从廊道上快步跑了回来。
他鞋履袍摆上尽是黑灰,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垢,双手更是黢黑一片,可他掌心中捧着一物,还未走近便对谢星阑道:“公子,找到了!果真如你所料,此物并未被烧化——”
谢咏满头大汗地到了谢星阑跟前,谢星阑往他掌心一看,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棱形铁器拿了起来,他冷声道:“火石不是你留下的,那这箭头呢?”
窦晔眼瞳一颤,紧抿着唇角再反驳不出,谢星阑狭眸道:“我曾猜过你用的是别的延时之法,可没想到你却用了自己最擅长之技,但你忘了,你用的□□只能用这等精铁所制的箭头,而这等箭头,寻常的大火很难炼化。”
窦晔牙关紧咬,但他反应极快地道:“就算,就算家里只有我习武,那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我的东西,或许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我呢?何况……何况我根本没有害二哥的理由!”
“你有害他的理由!”
窦晔话音刚落,秦缨的声音从中庭外传了过来,她语声冷肃无波,像已经在阴影中站了许久,那里未点灯笼,众人都看着窦晔,竟未发现她回来了。
她大步走入庭院内,无视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只对窦晔道:“他知道你违背祖训,在窦氏酒楼里做起了下三路的皮肉生意,所以你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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