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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纵在心中笑骂一句,却终究没开口去呛楚心。
他心知他这妹妹不是无的放矢。
楚心年纪尚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钱又跟她爹楚汉广似的,常常不过脑。他们家可不阔,她妈兰女士精打细算惯了,见她大手大脚,颇有威严地把脸一拧,缴了她打小的压岁钱,只月结20块零花。
这些年物价上涨得飞快,这几个钱自然不经花。楚心这不就来敲他的竹杠了吗?
他长楚心两岁,小学刚毕业,零花和楚心没差几个钱,但胜在可持续性消费。可怜一到暑假,再可持续性也不过填了楚心的肚子。
想到这儿,楚纵又瞪了楚心一眼,这才撑开伞走出门去。
楚心根据以往的经验,知道事情成了,她蹬着拖鞋殷勤地跑过来,笑嘻嘻地把门掩上。
楚纵顶着冷风,踩着雨水走出小巷,迈步间,脚下传来急促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他这双凉鞋穿了两年,中底和橡胶鞋底之间裂开了个口子,现在大抵是进了雨水。
楚纵没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冒着乱跳到腮颊的雨滴朝街口前行。这条路本来就荒凉,一逢下雨天,更是没几条人影,楚纵乐得清静,索性任由思绪在雨中载沉载浮。
他又想起从小到大浮现在他脑海里,似梦非梦的故事。在这故事中,他楚纵另有亲朋人生,十八岁罹患恶疾离世,再睁眼时就是现世。而现世种种乃一本书幻化而来,他在书里边是个牛哄哄的主角。
倒是编出个像模像样的前世今生来了。想到这,楚纵不由得把嘴一撇,心说:
要不是这前世记忆糊涂得和黑白胶卷拉出的默片一样,我差点就信了。
从街口小卖部回程的时候,楚纵的膝盖以下已经湿透,t恤的前端也晕深了一块,所幸他今天穿的是运动短裤,回去冲个凉就行。他用胳膊肘夹着一打ad钙,前倾着雨伞挡风,打定主意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帮楚心跑腿。
正想着,一阵阵紧迫的踩水声倏然而至,由远及近地冲撞了风声与雨声。约莫是有人向这边跑过来了。
楚纵循声转头。
茫茫的大雨中,他最先看到,是一双眼睛。一双漂泊凋敝,却又如憎恨般炽烈的眼睛,像两团燃得野蛮、剧烈的火。
一个身穿白衬衣的少年撕裂雨幕,飞奔而来。
短短片刻,又与他擦肩而过。
楚纵愣怔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道白驹般飞驰离去的背影。一抹白款款契入了巷道灰败的夹缝。
风雨如晦,催人离去。他的双脚却不知何时停滞在了原地。
不多时,雨幕中又逢来客,几道声音叽叽喳喳地打那头找到这头,最终擦着楚纵跑过去,也跑进了少年离开的那个巷口。这是四个撑着伞,明显小学生扮相的男生。
楚纵偷摸着留心了他们的对话,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教训刚才的那个少年,让他尝尝苦头。
他一抬眉峰,来了趣。他刚脱离小学生籍,捡小学生热闹看的劲儿还没过去。他可没什么五十步笑百步的自觉,凡是能突破中规中矩的生活的事,搁他这儿就不叫幼稚!
至于担忧那个少年单打独斗、寡不敌众……那自然是放在看热闹后面!
楚纵默在脑中匆忙过了一遍此行目的,这便跟着冲进那漆黑的夹缝,追赶远去的踩水声。
雨中的小巷阴雾萦绕,泥水窄路粘稠湿滑得有如黑无常的长舌,风雨声更是为此增添了诡谲与神秘。这对楚纵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足以构成一场具有冒险意味的旅途。
故而楚纵慢下了脚步,雀跃又忐忑地旋着伞柄,按着右侧墙壁的伸引前行。
没过多久,迎来了一个路口。他绕过一面墙,向前望,恰巧撞上一道视线——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双野火般漂泊炽烈的眼睛。
拥有这双眼睛的少年淋着雨,孤零零地站在三面围墙前。被雨湿透的白色长袖衬衣沾黏在他的身上,将他瘦棱棱的身子骨映衬得愈发单薄可怜。
楚纵站在伞下,少年站在雨中。伞内风雨疏落,伞外大雨瓢泼。他们相去十步,视线却像隔了一场迢遥万里的雨,堪堪相遇。
少年的眼睛像火,目光却湿淋淋的,仿佛对所有的接近,都心怀猜忌。
也无怪他如此,他当下的处境,就不怎么乐观。除了封锁他去路的青石围墙,他还被叫嚣着教训他一顿的四个男生包围了起来。
一时间,竟有一种四面楚歌的凄惶。
楚纵本是好奇作祟,此时却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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