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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长于谜语,素来是他们中最有智慧的一位,他嗅到山雨欲来的危险意味,急忙先替自己辩解。
“厄喀德纳哟,我们请求你去宰杀铜牛,并不是为了支开你的。既然到访,我们又怎么能无视近日的流言蜚语?你要知道,就连路边的花草,都在诉说关于你是如何宠爱一名人类的故事。我们来到这儿,单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倘若有什么不妥,请你看在同族的份上,尽可能地宽恕我们吧!”
任凭他说得如何委婉合理,厄喀德纳只是充耳不闻。
他的剧毒蛇心,快要为多洛斯的遭遇碎成千万片了。他看到多洛斯鬓发散乱,激愤地大声喊叫,在庞然的妖魔当中,显得多么小而可怜!而他珍逾至宝的画册,亦在闯入者手中无礼地传看。
难道他们没有嘻嘻笑着观赏多洛斯的无助吗?难道他们不是无礼地入侵了他与多洛斯的爱巢,在这里欺辱他的人类吗?
……难道我不是愚蠢地听信了他们的恳求,给了他们可钻的空子吗?
蛇魔越是细想,就越怒火中烧。他哽住咽喉,若无其事地冷笑道:“放下人类的东西吧,喀迈拉、许德拉。”
九头蛇急忙放下那个对他而言过小的画册,他本想安置在金画架上,但一个没控制好力道,就把画架推搡得散了满地。
喀迈拉并不觉得这事十分严重,过去的许多年岁,他不是没拜访过地宫。在这里,厄喀德纳从不关心人类奴隶的命运,蛇魔一心一意地怨憎着奥林匹斯山的众神,恨不得祂们眷属的人类死的越悲惨越好。
“我不认为你会责怪我们,厄喀德纳!”喀迈拉大大咧咧地说,“我们不曾对你人类做什么,我甚至没有让他流血。当然,我们擅自进到你的巢穴,这是我们的错处,为此,我愿意用五十头牡牛,八十头黑羊,以及和岩石等重的黄金,来求得你的宽容。”
厄喀德纳嘶嘶吐信,头顶星光辉映,轻轻拂在他的双肩上,蛇魔前所未有地忍住了亟待爆发的狂怒,他不能毁掉这里,妖魔搏斗的战火,更会波及到多洛斯。
“好啊,”他阴鸷地低语,“离开我的巢室,让我们出去交谈罢。或许,我能接受你们开出的赔礼价码呢。”
妖魔们不疑有他,纷纷走出了巢室的大门,唯有斯芬克斯心存疑虑,落在最后面。
三个魔头总算走了,谢凝赶紧扑上去,心疼地抱起自己的画册。幸好他之前找厄喀德纳多要了一层牛皮,裁了个厚实的书衣出来,纵然这样,封壳还是被许德拉的爪子尖夹得变形,好几层画纸也刺烂了。
他心疼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就在这刻,门外遽然炸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打雷一样,震得他浑身发抖。
谢凝一骨碌地坐起来,透过厚重的门缝,下意识地往外面窥探。
——只见厄喀德纳厉声咆哮,刹那间的暴起,他劈手攥住喀迈拉的鬃毛,将他猛地撞在坚如钢铁的山岩当中!
岩石崩碎、大地摇晃,他通身的刺青耀目欲滴,喀迈拉大声怒吼,但不等他做出反击,蛇魔张着血盆大口,几乎一口撕掉了他的半张狮脸,鲜血喷溅如瀑,瞬间染透了许德拉的三颗蛇头。
斯芬克斯惊得大叫起来,厄喀德纳的报复却并未终止。他挥动无坚不摧的蛇尾,划破空气的声响,好像宙斯正在疾风暴雨地投掷手中的神霆雷火。喀迈拉急切地示弱,但不等他说一个字,更不等他抱着厄喀德纳的双手哀告,蛇魔已然暴戾地决断了他的命运,再扯断了喀迈拉的蟒蛇尾。
转瞬须臾,喀迈拉的狮首与蛇首,仅剩下一方幸存。厄喀德纳毫不留情地将他摔到地宫的角落,任由他在那里苟延残喘地挣扎。
“如果你们有谁心存妄想,觉得可以挑战我的威严,视我的禁忌于无物,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魔神咆哮出难以名状的古老语言,“你们真以为自己可以免于我的惩罚吗?你们真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阿里马吗?我要砍断你们的手,再用它来警告你们,这就是你们欺辱了多洛斯的代价!”
说着,他狂风一样地冲过去,许德拉的三个蛇头吓得嘶嘶乱叫,三个蛇头试图虚张声势地应战,剩下三个蛇头,已经拼命钻向地宫出口的方位。
厄喀德纳重重地攫住那三颗准备挑战他,正喷发出暴雨一样繁多蛇毒的头颅,一颗接着一颗的折断了它们的颈子,使许德拉痛地齐声尖叫。
最后,斯芬克斯深深地畏惧了怪物始祖的严厉刑罚,他连忙谦卑地卧倒在地上,以示自身的无辜。
“我是没有罪过的呀!”斯芬克斯恳切地告饶,“在他们进入巢穴的时候,我出言劝阻,在他们肆意妄为的时候,我亦不曾同流合污。你瞧瞧我的清白,厄喀德纳,我唯一的过错,就是没有阻拦我的兄弟作恶,可是,你能为了这个责怪我吗?我是斯芬克斯,血液里便流淌着天生的冷酷与残忍。”
厄喀德纳余怒未消,他左右盘旋着打量斯芬克斯,像是在考量从哪里下口比较合算。
“狡辩的话,还是去对复仇女神说罢,”厄喀德纳嘶哑地喃喃,“我心里真挚地爱着多洛斯,你们欺凌他,使我的心也如同受了千刀万剐,我是一定要用同样的方式回报给你们的!”
斯芬克斯立刻狡猾地说:“那你应该先去看看你的人类,看他有没有在与喀迈拉的追逐中受伤才对。”
魔神的身躯一顿,斯芬克斯的话语,立刻激起了他的担忧之情,使他想要马上折返回去,瞧瞧少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但是,他还不能罢休,他揪住斯芬克斯的鹰翼,锋锐的尖甲深深嵌进其中,让剧毒腐蚀得羽翅滋滋作响。
“带着你的兄弟,立刻滚出我的宫殿,”厄喀德纳阴森地说,“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三个鬼祟的宵小,你们提出的意见,我也绝不会答应的。滚吧,快滚!”
斯芬克斯一声不吭地承受了毒液的苦楚,因为他知道,比起另外两个境况悲惨的血亲,他已经幸运了太多倍。
带着昏迷的喀迈拉、蔫蔫的许德拉,斯芬克斯快速逃离了阿里马的地宫。东来西往、南来北往的风,全都看到了他们狼狈的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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