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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坚持三天,永安也破不了。乃尔哈将军没见敌军士气甚高么?况且我们破了永安,文贼还会退到剑浦去,届时我等追还是不追?”张弘范轻轻将乃尔哈的手臂向外拨了拨,淡淡地解释道。
达春和他手下的蒙古将领对自己并不服气,这一点张弘范很清楚。这些蒙古人在打顺风仗时,不会对自己这个汉人当统帅一事表示不服。而此刻战事不顺,难免有人要借机会闹事。但是眼下是两家合作,需要仰仗江西地方之处甚多,他也不愿意为一些小节和达春伤了和气。
他这番忍让显然没换来相当的回报。乃尔哈的手臂硬了硬,依旧指着张弘范面孔,嘴巴里吐沫星子飞溅,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等破不了城,他城内一共才多少兵马。他退到剑浦,我等为何不能追?”
“不是不能追,是没机会追!”张弘范的脸上,带上了几丝怒意,手掌包住乃尔哈的指头微微用力,径直将那根不礼貌的手指掰了开去。
“啊!”乃尔哈吃痛不过,身体跟着张弘范的手掌歪向一边,口中的话却更加歹毒,“莫非张帅心怀大宋,有意给文贼放水,啊!……”
所有人都听见了关节断裂的声音,张弘范将乃尔哈的手指一把掰断,单臂一搅,又把对方的膀子卸了下来,紧跟着一记斜踢,将乃尔哈踹出了帐篷。
“张大帅这是何意!”几个蒙古武将同时跳了起来,事出仓猝,他们都没有防备,才让乃尔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听帐篷外乃尔哈惨叫连连,而帐篷内达春黑着脸不说话,胆气更壮,擦拳摩掌,就打算给张弘范一个教训。
“哼!”张弘范扫了一眼达春,从腰间解下金刀,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然后冲着帐外大声喊道,“来人!”
“在!”几个近卫武士已经忍耐多时,听到张弘范呼唤,大步走了进来。
“把门外那个莽汉斩了,首级号令全军!”张弘范扫视全帐,愤然捧刀在手。
看到忽必烈的金刀,几个北元悍将各自退了一步,楞在当场。大伙刚才光顾想着不是张弘范的直系属下,却忘记了忽必烈钦赐金刀这一层。达春见此情况,赶紧上前替乃尔哈求情,陪着笑劝道:“都元帅息怒,乃尔哈是个混人,昨日打了一整天仗,相必是在阵前见部属伤亡过重,心疼糊涂了,才做出这种以下犯上之举。都元帅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不给他些教训,他还真以为本帅软弱可欺!”张弘范不依不饶地说道,双目瞬间迸发出的精光,径直刺入达春心底。直到把达春看将头侧转开去,才冷笑着吩咐手下:“既然右丞大人求情,也罢,打那个混人一百皮鞭,要鞭鞭见血。让全军上下知道,不听号令,是什么下场!”
“是!”武士们拖着乃尔哈向远方走去,一会,大帐外就传来惨叫声和皮鞭入肉声。纵使见惯了生死的北元悍将,也被惨叫声惊得直向帐篷角落里闪。唯恐张弘范想起他们刚才的嚣张样子来,下令把他们也给拖将出去。
达春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每一鞭子都抽在自己身上。堪堪忍了三十几鞭,又硬着头皮上前劝道:“都元帅且饶他一次,此人虽混,却也追随属下多年,立过斩将夺旗的大功……”
“原来是达春大人的属下,怪不得有胆子当众殴打本帅”张弘范抚摩了一下金刀,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陛下派我来总督江南兵马伐宋,我想应该包含了这个莽夫在内吧。这样吧,打完这一百鞭,本帅给万岁修书一封,如果打错了,本帅当面给他道歉。如果这个混人不幸在本帅统辖范围内,哼哼……”
张弘范冷笑让所有人头皮发炸,江西省右丞达春知道是自己惹出的麻烦,不得不低头服软,弓下身子恳求道:“他当然在都元帅统辖范围内,末将等也一直以都元帅马首是瞻。乃尔哈以下犯上,论罪当斩,但昨日攻城,曾受伤在先。望都元帅念在他身先士卒的份上……”
“扑通!”平素跟乃尔哈交好的几个将领同时跪倒,连连叩头。
“原来是受了伤,痛糊涂了,嗨,右丞大人怎么不早些让弘范知道!”张见立威效果已经达到,先伸手把诸将一一搀扶起来。然后摆摆手,对帐外吩咐:“先打到这吧,找大夫给他疗伤,把所有伤一并治好了。咱们好了伤疤忘记疼,今天的事情,本帅就当没发生过!”
“谢都元帅!”达春带着诸将躬身施礼。
“不用谢,我知道,大伙打到节骨眼上,我下令退军,过于仓猝。可本帅也是没办法啊!”张弘范挥挥手,命人抬过桌子,放好地图。
算上前面几日的佯攻在内,在永安城下,两支元军损失了六万多人。其中,达春的部属占到七成以上。打掉了达春的气焰,接着就要对之施以安抚。一硬一软,张弘范掐拿得极其到位。指着地图,他低声解释道:“大家请看,昨夜我们在这里。而距离我们不到二百里的阿里海牙和阿剌罕将军,却数日没有了消息。”
听到张弘范的话,众人楞了楞,旋即明白他的话中之意。阿剌罕和阿里海牙曾经跟张弘范争过主帅之位,对张弘范做平宋都元帅,也不完全心服。一路上,张弘范完全靠丰厚的战利品和敏锐的战机捕捉能力才将二人的不满压制下去。
他二人奉命去骚扰泉州,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以其张扬的性格,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派信使回来报捷。如果多日音信皆无,则很大可能是被人击败了。
“几天?”达春强压住心中震惊,问道。陈吊眼赶往泉州境内的消息他知道,但他不敢相信阿剌罕和阿里海牙会败得如此之快。
“三日,从舍弟送来战败军报那时起!我已经命令吕将军和舍弟立刻加派骑兵,四下搜寻阿里海牙将军的消息!”张弘范郑重地答道。
达春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两步,趴到了地图前。张弘正的信使到达大营时,陈吊眼的人马差不多也赶到了泉州府境内。假如从那时起阿里海牙和阿剌罕二人失去了音信,右翼人马的结果,恐怕不止是战败那么简单。
所以,如果昨夜张弘范不强行撤军,几日后,张唐就会把永安退向汀、漳两州的道路全部封死。野战中,宋军未必是元军对手。但据险死守却是宋人的专长。到那时,自己和张弘范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又没有足够粮草供应,十几万大军就要被文贼拖死在永安城下。
想到这,达春肃然站直身体,端端正正给张弘范施了一个蒙古礼,大声说道:“谢九拔都提醒!”
“谢九拔都!”几个刚才还打算找张弘范麻烦的将领翻然醒悟,同时施礼。
“罢了,本帅也是推测。此去汀洲,还仰仗大家同心戮力。能将此局扳回来也罢,扳不回来也好。所有责任,本帅一人承担,绝对不让大伙背黑锅就是!”张弘范摆摆手,语重心长。
“九拔都哪里话来,既然大伙并肩作战,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达春等人舒了一口气,客套道。
恐怕是有难我当,有功大家捞吧!张弘范心里有些悲凉地想到。笑了笑,也不把这些无聊的话宣之以口,指了指清流城方向说道:“文贼大部分兵马既然在泉州,清流一带守军必然薄弱。我军移动到此,找个机会突破进去……”
经历了这次失败,大伙本来对尽快击败文天祥已经失去了信心,听张弘范如此说,几个主要将领的目光全部移动到他手指方向。
清流城在汀洲,距离此地并不算远。左翼元军在张珪的带领下,一直在那里与破虏军陶老么部对峙。张珪麾下士兵多,陶老么手中兵器利,又站着地形之便,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只要攻破宁化或清流任意一城,我军就可以抢到文天祥背后!”张弘范一拳砸在地图上,大声说道,“届时,或从背后取永安,打文天祥个措手不及。或直扑邵武,将那些工厂、炮场全部给他砸烂了,看他破虏军还拿什么与我等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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