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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入书院之后宁缺全副心神都放在登楼登山修行事上,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大唐暗侍卫的身份,至于御书房里写了幅字的事情更是早已忘了,虽然当时那股美妙渣泄怨意感受还在心间,然而林公公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直接劈醒了他所有回忆。
他表情虽然还保持着平静,心脏却早已被震惊的微微颤抖,暗自想着莫非是宫中发现自己擅入御书房,所以决意问罪?只是自己那幅字意味旷远,与平素墨意完全不同,宫里怎么确定是自己?而且就算是问罪,也应该是侍卫处的事情,哪里值得让林公公这样的大人物出马?
转念间宁缺想了很多事情,在传闻中皇帝陛下以仁慈闻名,而且如今自己已经成为书院二层楼的弟子,颜瑟大师的学生,听说昊天南门也很瞧得起我,这么些小罪名应该总不会要砍自己脑袋吧?电光火石间他权衡了很多问题,最终老实说道:“正是。”
他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正大光明些,然而谁都能听出来他的声音紧张的发干。
林公公摸了摸光滑的下颌看着他呵呵笑道:“果然是你,那就很好,只是兹事体大,入宫之前为了确认老奴向陛下请了个问题。”
“公公请讲。”宁缺说道。
林公公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问道:“陛下问你,花开彼岸天的前一句是什么?”
宁缺喃喃应道:“奂跃此时海。”
“那还迟疑什么?赶紧随老奴进宫吧……”
林公公看着他眉开眼笑说道:“我的宁大家。”
因为书院门口的安静纯洁的小天向大家问好。。聚在一起的学生地安静下来,好奇听着那动的议论,只是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听的并不真切,只能听到几个偶尔飘过来的词句。
“颜瑟大师要收那个幸运的家伙当学生,他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那位公公是哪家王府上的吗?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好像是要去某王公府?”有学生猜测道。
金无彩看着书院外的那辆皇家马车面露犹豫之色,喃喃重复听到的那些词:“此时悔……彼岸天?陛下等了半年……这是什么意思?”
她替昨夜临时留宿书院的谢承运送去早饭后,便回了书院门口,准备与司徒依兰一道回家,没有听到前面那番道歉骄傲之论,却听到了最后的这番谈话。
忽然间她眼眸里涌出不可思议的情绪望着马车旁的宁缺,声音微颤喃喃说道:“难道……难道御书房里那幅书帖,是宁缺写的?”
声音很小却清嘶地传入书院诸生耳中,瞬间内石坪之上进入了绝对的安静。
谁都知道金无彩所说的那幅书帖,那副不知被谁留在御书房里的书帖深受皇帝陛下喜爱,据说陛下每每心烦国事政务之时便会去御书房里看那副书帖发呆而众人更清楚的是,皇帝陛下曾经请了多位书道大家进宫对临摹那幅书帖然后择其优者赐于朝中大臣学士,以此代替过往那些着实没有太多意思的赏赐。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即便是在民风纯朴的大唐帝国也是如此,陛下酷爱书法,帝国上下尤其是士大夫阶层便酷爱书法,陛下酷爱那副书帖,大臣学士们自然也不甘其后,此风愈来愈盛,最后竟是变成一件趣事,朝中大臣们每逢争论夺眷不下时,竟会把此书帖出来说事。
大学士说陛下赐了本官第一道摹本,尚书大人便说陛下赐我的摹本乃是最精妙最有原作神韵的双钩摹本,你们那些摹本怎能与我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相提并论?
在御书房里亲眼看过那幅花开彼岸天的大臣们,都同意陛下的赏鉴,认为那确实是十年以降最具神韵之书,即便没有陛下的喜爱加持,也属难得佳作,再加上上述那些趣事,还有那位书家迟迟未现,该书帖离奇出现在御书房里,更是给这幅书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世间唯神秘能神圣,那幅书帖和那位神秘书家被炒的越来越热,越来越令人好奇,到了今时今日,一帖动长安这五字实在是贴切到了极点。书院诸生平日里也曾津津乐道此事,金无彩和高小姐这样的权宦子弟更是有机会亲眼看到那些摹本,然而谁能想到……
那个人是宁缺。
陈子贤看着站在皇家马车旁的宁缺,忽然懦懦说道:“去年说起那幅书帖时,我就对你们说过,宁缺在东城开了一家小书画店,那帖有可能是他写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说话,石坪上一片沉默,震惊的沉默,尴尬窘迫的沉默。
其实丙舍里有很多学生都记得去年的那场讨论,也记得在陈子贤懦懦说出这种胡乱猜测后,自己这些人是怎样的冷嘲热讽对着掩雨走廊里宁缺的背影指指点点,放肆大笑。
只是此时此刻有谁还能笑得出来?
被视为修行废柴、称病弃考的无德小人的宁缺,成功登山,超过那些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同窗,直至最后战胜不可战胜的隆庆皇子,这个事实对于书院诸生来说,就像是一道雷。
地位尊崇高高在上的神符师,不惜撒野放泼哭着喊着也要收宁缺为学生,这件事情对于书院诸生来说就像是第二道雷。
两道雷声过后,绝大部分人已经被劈的有些痴呆,只是凭着生存的本能,强行咬着牙替自己寻找最后的精神逃避通道和出口。
就在这时第三道雷声响了起来。
宁缺便是写出那幅花开彼岸的书家,他马上便要进宫面圣,他可以看到的前途就已经比在场绝大多数人更加光明和旷远。
当第三道雷声响过后站在石坪上的书院诸生再也没有继续骄傲、继续冷漠、继续无辜、继续强瓣、继续质疑、继续不甘的任何理由,他们直接被劈成了无数根沉默的焦树,头上冒着青烟,衣衫变成了黑糊糊的脆,片,大脑早就停止了转动。
曾经笑的有多大声,此时的脸上便有多火辣;
曾经笑的有多夸张此时便想在身前挖出多大的一个洞。
曾经多么的风轮云淡无视,此时便不得不屈辱地无法控制自己目光,望着那辆皇家马车。
“我曾经听宁缺说过一个很新鲜的词。”
司徒依兰忽然幽幽开口说道:“那个词叫审美疲劳,我一直不明白美怎么审,然后又怎么疲惫?今天总算是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意思,震惊这种事情多了也容易显得麻木无趣啊。”
猪由货站在她身后,摇头笑着说道:“可我依然觉得很爽。”
司徒依兰笑了起来,用力一挥拳头,看着四周的书院同窗们,说道:“确实很爽。”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钟大俊,钟大俊下期只里别过脸去不敢回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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