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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久了,也就习惯了。”
“贫僧说的是另一条好腿。”
“老朽说的也是另一条好腿。”
言罢二人竟齐齐笑了。戒恶又为柳公把脉,最终道:“那条死掉的腿,贫僧也无法子。但好着的那条腿,贫僧写个方子,管家可以去抓药服用。若信得过贫僧,每日来寻我,让我按一按,或可痊愈。”
“那便多谢了。”柳公放下裤管,慢慢起身。他时常觉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纪,谷翦之死好像抽走了他身上的骨头,心气儿一点点没了,只是等死罢了!若非白栖岭孤身一人属实太难,他如今怕是已经西去了。
可这些事他不便与任何人说,唯有一些时候,月上柳梢万籁寂静,与白栖岭小酌一番之时,会偶尔说上一句。他常说自己这一生孑然一身,生时赤条条、死时无牵挂,不知是否算白活一场?
白栖岭不会劝人,只会在下一日丢给他一个难题,要他解决,吊着他一口生气。
戒恶看出柳公在艰难求生,慈悲心大起,猛拍柳公的肩膀道:“你我二人年纪相仿,虽萍水相逢,但十分投缘,往后有烦心事,大可与贫僧讲。贫僧没有别的长处,唯有嘴严。”
柳公点头:“是了,是了。”
这一晚三人喝酒,花儿在一旁的屋内睁开了眼。她觉得自己睡了好长好解乏的一觉,她不记得过去几载光景是否睡过这样的好觉。当她踏进白府那一刻起,戒备和警惕全然消失,人如同被抽掉筋骨,只想求一场好眠。
“醒啦?”是柳公的声音。
花儿坐起身来,看在灯下柳公花白的头发泛着银光,哽咽一声:“柳公,您的头发怎么啦?还有您的腿,您的腰。柳公,才三年不见,您怎么老啦?”
怎么跟我阿婆一样老啦?
柳公为她端来醒酒汤,还有她从前爱吃但极少能吃到的点心:“来解酒,柳公慢慢与你说。”柳公深知花儿会担忧,是以并不想瞒她,便将自己的事与她娓娓道来。
那一年霍灵山大战,柳公随白栖岭远走鞑靼以求他日生路,他们在草原上走了很多天,遇到草匪、强盗、狼群,九死一生。在面见鞑靼君主前,他们被关在了羊圈里。那时已是隆冬,在此以前与强盗的交战之中,柳公的腿受了重伤尚未痊愈,他们挤在羊群之中又遭遇暴雪,柳公的腿,废了。
“腰呢?”花儿问。
“被鞑靼君主下令打折了。因为上了年纪的鞑靼劳苦人,大多直不起腰。”柳公平静答道。
“白栖岭呢?也受了这么多苦吗?”
“二爷的事,若你想听,自己问他。若他自己想说,他会说。”柳公慈爱地看着花儿,见她欲流泪,就逗她道:“哪有女将军这样轻易哭的?”
这几年花儿本就少哭,可她就是心疼柳公,像心疼自己的阿公阿婆一样,这会儿憋不住,捏着柳公衣袖哭了起来。
柳公好一阵自责,她才擦干眼泪,大口吃柳公为她备的点心。
“花儿,这几年打仗苦吗?”柳公问她。
花儿点头又摇头。
“谷将军呢?可有心上人了?”柳公挂念故人之后,他名声在外,从少年将军到如今朝廷眼中无法消灭的悍匪,背负家丑国恨,柳公担忧他不放过自己。
“谷将军没有心上人,他没有那根筋。谷家军里虽有女子军,但军纪严明,谷将军从不乱来,也不许部下乱来。他…”
“他实苦,花儿也实苦。”柳公叹口气,听到白栖岭在院中唤人,便对花儿道:“他们醉倒了。二爷为了与你独处,喝了不少酒。”
“柳公年纪大了,不知你可还愿信柳公?若愿信,柳公为二爷说几句公道话。柳公知晓世道太乱人心易变,你二人这几年因诸多事情断了联系,二爷身边被塞了不少女人。你一定怕二爷变心了,不想要他了。二爷没有胡来过。二爷是好人。”
花儿被柳公说中心事,红着脸嗔道:“柳公!”
柳公终于是笑了:“柳公好久没这样开怀过了,见到花儿属实高兴,说了一些多余的话。”
“不多余!”
“那你且在这里等他,好好跟他说会儿话,他一个人久了,许是藏了不少话。”
“谁要等他!”
花儿嘴上这样说他,人却起身悄悄藏到门后。那两人已醉得不省人事,被抬到了其余的房间,他终于能放心与花儿独处片刻,推门而入,只看到屋内一室月光,人早不知去了哪里。白栖岭心中急一下,转身向外走、终于看到门后露出的小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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