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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时,每周五放学我都会去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剪头,主要还是不想回去听父亲的唠叨。
因为只要头发稍长遮住眼睛,他就会提醒我。每周一次,像完成任务一样。
可对我而言,长发是一层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那些令我不适的视觉或社交体验。
头发垂在眼前,带来一点遮掩,仿佛这样我就可以藏匿其中。
所谓掩耳盗铃亦是如此。
我讨厌被强光直射,光亮让我无所遁形。
上学时,晴天的体育课对我而言最是煎熬,在太阳下我不仅会感到头晕目眩,甚至觉得自己的情绪也一并被暴露在刺眼的光里,羞愧、烦躁、忧郁一并涌来。
阳光直直地压在身上,一下就能将内心本就难以言说的青春期情绪骤然放大。
更难以忍受的是,当刺耳的噪音与强光叠加,仿佛所有感官同时遭受了轰击,我会感觉头皮发紧,脉搏随着心跳加速,胃里也会打结似的开始痛。
这种感觉一旦袭来,似乎永无尽头,这时我会往我眼睛所向往的地方看——盯住远处在打篮球的人群。
快速移动的身影会让我感觉眼睛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我可以不用再关注其他,逐渐松开那根紧绷的弦,只需安静地观看就能快速恢复平静。
上大学后离开了家,我去理发店的次数就少了。有时舍友会拉着我一起去,我想起来就跟着去,想不起来就把头发扎起来。
大家都以为我留长发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想搞艺术或者当文青之类的,但其实我只是单纯不爱剪头发。
到了美国后,理发这件事更是被我抛之脑后。国外理发又贵又要给小费。
头发太长时,我会自己随便剪一剪,反正没人看得出来,也不需要太在乎形象。每天就在研究所、食堂和家之间三点一线,外形根本不重要。
不过,既然宋屿川提到了剪发,那这件事对他来说肯定是重要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跟我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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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红的沙发上,一个紫色头发的青年问:“剪还是洗?”
青年脸上挂着有些懒散的微笑。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普通的长相,平凡到若不是这个发色,走在街上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我也没想好,“剪短一点就行。”
他拍了拍理发椅,“来,坐这。”
我照做,他一边给我围上理发披肩,一边随手拿起推子,打量着我。他说我剪寸头很合适,然后
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寸头,十块,超划算。”
很感谢当下他并没有让我做什么选择,做选择通常都让我感到很紧张。
推子的嗡嗡声沿着头皮震动开来,每推一次都带起些微的麻痒,让我不自觉地想躲。
理发对我来说,从小就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儿。
小时候一剪头我就哭哭啼啼的,以各种理由推脱。父母说头发不过是死物,剪掉了也没什么的,可他们不明白我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怕痛,而是不习惯那种被拉扯的微妙感,像是我的头发在抗议自己被迫斩断的命运。
每当剃刀靠近脖颈和鬓角,凉意掠过皮肤,我会下意识绷紧肩膀,认为它是一种威胁。
洗头也是个问题。我不能忍受他人的直接接触,水流和指腹的碰触都带着一种奇怪的不安。每次洗头都是咬牙忍耐的过程,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祈祷它快点结束。
现在长大了,神经系统成熟了一些,那些本能的敏感也被我慢慢压下去了。
理发店去的次数多了、在那个地方待着的人类样本见识得多了之后,我终于可以忍受那股不适,从表面上看也能像个来理发的正常人一样了。
头发总算是剪完了,从镜子里看去,整个脸确实清爽利落了许多,久违地露出了我这双阴郁的眼。
我随父亲眼窝深、嘴唇薄,在宋屿川看来就是张寡情薄意的脸——没有表情的时候,天然让人觉得心情很不好。和我这张呆若木鸡的脸相比,宋屿川像一束光,明亮又温暖,生生映得我更为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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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屿川让我常去他家,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句客套话,任谁去他家做客他都会这么说。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他的邀请。
起因其实是作业。他在我回了家后就挨了他妈一顿训,晚上在□□上跟我吐苦水,说早知道就不该带我去他家。
他抱怨平时来他家的要么是跟他一样成绩平平的,要么就是跟白衍一样的吊车尾选手,大家水平相当,互相之间没什么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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