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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飘浮不定（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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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没有下乡的任务不用下乡，张从军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品读号称“人文科学领域的神秘者”的英国作家詹姆斯.艾伦的《人生感悟全集》，办公室王主任在楼下大声喊他的名字，声音尖细而急迫，他从床上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推开那扇有了至少三十年历史的窗子问王主任有什么事情，“你的电话，县委组织部打来的，快点儿”，这让他感到奇怪，自从他到梦月乡工作以来几乎没有一个电话，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单位直接打电话给他，而且他也不知道县委组织部是个干什么的单位，他赶紧套上那双发皱的皮鞋咚咚跑下楼去，话筒安静地放在一张陈旧的报纸上，他抓起话筒喂地叫了一声，一个似乎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张从军，他连忙回复是呀。打电话的人自我介绍说他是县委组织部的马慎明，前几天到过梦月乡，他俩见过面的，现在正式通知你三天内到县委组织部报到上班，随即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使他有些莫名其妙。按照同事老李的四条从政法则，他是年轻，也有文凭，但没有关系也没有金钱，每个月那点工资除去日常开支也没有余下多少子儿，也从来没有托人找过关系，怎么会有单位主动要他去工作呢？何况他也不知道组织部是个干什么的单位呀，他只知道人事局是分配干部的，其它就一无所知，他平时只跟包村组长老王下乡，他的世界仅限于此。接过电话他问办公室的王主任，组织部是个干什么的单位，他们通知我去那儿上班？经验丰富的王主任告诉他那是个管官的单位，语气中略显忌妒。但对于官他还没有什么概念，他只知道乡上书记乡长是官，村上书记村长也是官，视野的狭窄以及心性的天真真的局限了人的认识啊。

接过电话，他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情及时向王书记报告，王书记正在宿舍里接待一名来访者，他只得在政府院坝子里耐心等候，见来访者走出政府大门便径直走进书记办公室，书记正端着一个大茶杯“咕咚咕咚”地喝着茶水，显然接待来访客说了不少话。见张从军进来，王书记热情地招呼“来，坐坐坐，小张”，他对着王书记给他指定的条登坐下，焦虑地告诉王书记刚接过的电话内容，书记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这让他佩服，王书记真是城府深啊，这样天大的事情都能够保持那样的平静。他不知道组织部是个干什么的单位？他对书记坦诚相告，只是听办公室王主任说那是一个好单位，王书记面带微笑地鼓励张从军，“到了组织部要好好干，将来定会前途无量”。明天你把东西收拾一下，至于包村工作麻我们会安排其它人来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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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欢送会，一切都显得那么悄无声息。

又是一个初秋的上午，张从军又卷起被窝还有一堆书花三元钱坐上了进城的班车，掐指算来在梦月乡工作刚好三年。别了，梦月乡，别了，梦月乡的人们，他从学校毕业分配到这里工作，这里曾是他放飞梦想的地方，这里曾是他短暂的栖息地，这里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工作场景将会深深地印在脑海，这里有失意的老李，这里有可亲的王书记，还有慈祥的包村组长老王和年轻漂亮的办公室主任小王。

县委组织部接待他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她自我介绍叫罗秀珍，是办公室主任，罗主任身材高挑，梳着一头精干的短发，口齿伶俐。他像一个的小孩般怯生生地坐在罗主任的对面，罗主任简短地问了一下他的情况，了解到他在城里举目无亲，甚是同情，住宿暂时安排在县委招待所，但最多只能住一周，时间长了不行，一周之内你得去自己租房子，单位也没有空房，至于工作麻按照部领导的安排先到组织科工作。张从军连忙道谢，说没有问题，一周之内一定自己想办法去租房子。“小刘，你带小张到县委招待所办一下手续，给李大姐说是我安排的，到时我们来给她结帐”，小刘年纪也在四十岁左右，与罗主任年纪不相上下，只是罗主任职务比他高一些吧，张从军想。“走吧”，小刘示意张从军，他赶紧把行李扛在肩上，样子像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紧紧跟在小刘的后面径直走到县委招待所，罗主任口中所说的李大姐正在值班室看电视，见小刘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扛被盖卷的年轻人便抬起眼皮扫了一下张从军的模样，问小刘说新来的吧。小刘忙说是的。个子矮胖的李大姐给他开了一间宿舍，里面有床有电视，床单干净，被盖折得像一块四方方的豆腐干，比起他在梦月乡那个简直天壤之别。招待所到组织部办公室不足三百米，安顿好一切他们又回到了办公室。罗主任领他到组织科，向科长介绍了张从军的情况并传达了部领导的意见。好吧，科长姓郑，郑科长给他安排了工作，先熟悉熟悉科里的情况，罗主任咔咔地走了出去。组织科负责全县的党建工作，主要发展党员和党的建设工作，这些以后你慢慢就会懂的，听说你擅长写作，写信息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以后这方面的工作你就要多费心啦，见罗主任出门，郑科长向张从军提出了一些工作上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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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一晃眼张从军已在组织部工作了整整八年。八年里县委书记换了一个又一个，组织部长换了一批又一批，部里同事走了老的又来了新的，真是千年的衙门流水的官。与他同时进来的同事有的早已经成了部门的一把手，他虽然从当初那个怯生生地进组织部大门的普通干部变成了组织科长，但还是一名一般的科员，职级上不去，职务也上不去。为此他感到特别痛苦，是自己工作能力不如别人吗？似乎不是，组织部分干部和组织工作两条线，组织工作可谓部里的半壁江山，他肩上可扛着半壁江山啦。各种报表、入党材料、领导讲话、调研文章都几乎是他一个人来完成，市委组织部需要的统计报表上午一个电话打来下午就赶着要，他总是能够想方设法提前完成，为此市委委组织部的中层干部对他赞赏有加，每次到县上来检查工作都对部领导赞扬一番，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部领导有自己的考虑，每次研究干部去向都会让他像一条漏网的鱼，特别是中央那些年发起的“三讲”、“三个代表、”先进性教育”、“群众路线教育”活动使组织工作任务更加繁重，很多时候得加班加点才能完成，有时加班到凌晨三四点钟才能回家睡觉。到了第八个年头，他实在觉得再继续呆在组织部工作毫无动力，他已经由当初那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变成了三十好几的人了，为此他向部领导反映过多次，如果合适就将他放出去锻炼一下，部领导的答复非常简单，你走了组织科的工作怎么办？这理由充分吗？他暗地里想。难道真的离了红萝卜就不上席了吗？离开了我地球一样的转动吧。既然部领导以那样的理由留住他，他就得想想办法，他开始有意识地物色全县各乡镇党办工作人员中的优秀份子，并向部领导推荐了人选，领导也表示他所推荐的人选很优秀，但这些优秀的人才一旦调走那个乡镇的党建工作不就瘫痪了吗？无奈之下他只得向新来的陈部长摊牌，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长期呆在一个环境里日复一日地做着简单的工作是一件多么枯燥乏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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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建党节就要到了，他呆在家里赶着一篇县委肖书记在全县党建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他听见驾驶员老杨在门口叫喊的声音，“张从军，你龟儿还不开门，部长亲自上门来看望你啦”，听到老杨的叫喊声，他懒懒地起来开门，只见老杨手里提着两瓶酒进来，后面跟着新调来的陈部长，老杨将酒放在茶几上又出门从车上搬来了四箱啤酒，张从军说部长你这是干啥？因为自己的去留问题弄得他和陈部长的关系最近比较紧张。

“唉，从军，我到部里都这么几个月了，也没有主动到你家来看望过你，今天刚好有空，专程来看看你”。出于礼节，他赶紧给陈部长和司机老杨安排座位。他找来酒杯，将陈部长带来的白酒倒上敬二人各一杯酒，陈部长喝了一杯，就说在你这里就不喝了，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就在附近，到时再喝，看着陈部长神秘的表情他只得顺从地跟陈部长出门，司机老杨则将他俩送到隔壁一个小区的楼下就悄悄离开了。他和陈部长一前一后通过光线并不好的过道上了二楼，部长敲开了二楼一间住户的门，那不是团委书记家么，团委书记是个女的，到这儿来干什么呢？张从军想。团委书记笑嘻嘻地前来开门，一脸桃花盛开的样子，见是陈部长赶紧招呼进门，张从军也像一个幽灵般快速闪进门。他进去一看，哇塞，纪委书记罗明飞，分管副书记马天明、常委兼办公室主任刘思远全都在这里，几个人边喝酒边吃肉还不停地摆笑段子，团委书记则在厨房里忙个不停，不时端来一盘炒菜。分管组织的马书记招呼他俩坐下，俨然一幅主人家的派头。

团委书记的老公在外地工作，家里平时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今晚邀请那么多大领导在家里聚会团委书记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张从军快速地想着自己呆在这里是否合适？是否应该借故离开？心中正拿不定主意，陈部长打破了尴尬，来，从军，这些领导你都认识，他向马书记介绍说这是我部里的张从军，在组织部工作了整整八个年头，其实平时工作中大家都有所接触，只是领导与普通干部之间就像寺庙里的住持与香客一样，香客进烧香一样住持不一定记得香客但香客则会记得寺庙里有那么一个住持。马书记忙说晓得，从军在组织部工作八年了吧，张从军赶紧说是呀，语气中流露出悲伤。干脆把他安排到一个部门去当个副职，过渡一下。听到马书记的话他喜出望外，干脆你来安排，书记望着纪委罗书记，你是大哥，你说了算，看安在哪个部门。罗书记赶紧推脱，还是马书记你说了算，你是分管组织人事的。推来推去也没有一个结果，他听到马书记的这个建议兴奋地不停敬酒，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感谢关心，感谢照顾”的话语。

聚会闹到很晚才结束，虽然最终没有定性，但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陈部长其实也是关心他个人的成长的，也许部长也有自己的难处吧，说白了组织部长在县委书记面前也就相当于一个部门的领导与人事科长一样而已。从此他对陈部长有了些好感，他在焦急地等待着县委研究下一批干部的时候有他的名字，而且一定会安排到一个好的部门去当副职，换一个工作环境面对新的工作一定会激发出一个人的干事创业的激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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