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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嘛要道歉?明明是你走道儿不看路!怎地?想打架啊!”
见他如此的挑衅,我是要好好把他端详端详。剑眉横扫,圆目褐瞳,那眉心的一点红痣生得更是鲜艳。攸关古道连起直梁峭翼、马良薄唇,恰似戟上月心,俊朗得毫不马虎。个子和我差不多,一身素装打扮。这样的容貌令我心生几分敬意,只是心底的火气并没有因此而褪却,不过我还是尝试着再给他一次求饶机会。
我走过去,离他很近,之后,盯着他那方宽的下巴,说:“小子,你必须要向我道歉!”
他没有说半个字,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我用力把他推开。我与他在动手前的最后一次对视,满腔的怒火都要通过眼神向他发泄出来。几乎是同时,我俩冲到了一起,从体育组一直打到学校正门的喷泉。我也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总之拳拳中的。不过他也真是个难缠的角色,好像也是被我打急了,右手死死拉住我的衣服,左手胡乱的挥舞,两条腿还连踢带踹。没过几个回合,整个人就像发了疯。自小就听老人们讲过:横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我见他这架势,分明是一副拼命的样子,顿时,火气就消减了大半。这时候,拳打脚踢,已经成为一种惯性,一种时间的附属品。我有些清醒了,开始注意到周围观战的人们,感觉衣领都快让他扯掉了,很想终止这让我早以失去兴趣的冲突。
我一面扯住他的肩头,和他保持着距离,一面抵挡他如雨点的攻势。只是不再出拳,不再有侵略性的动作。我知道他也没多大劲儿了,这一点显然从他的步伐上就能看得出来。我借着这个机会,踢出右腿,直捌向他的腰胯,再用力一推,把他放倒在地。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眼直愣愣地瞅着我。我觉得应该去拉他一把,缓和一下,这样想着,便走近了他。不过我错了,刚还在地上发呆的他突然双手一撑,猛地发了力,擎空的双脚重重地蹬在我的小腹。我哪里来得及招架,脚下一软,原地蜷缩了起来。
我和他都倒在地上,也许他此时和我一样也是面对这一大群的陌生面孔不知所措了吧。我真是怕刚刚入学就捅了什么娄子,便拾好了水桶和拖把,想就这样消失在人群之中。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这样规模的围观怎能不引起校方领导的注意,我这眼看就要展翅翱翔见晴天了,一只好沉的大手拍到了我的背上。
“啊,张主任。”真是运气差到家了,怎么会碰上了最不该碰到的人。听别人说过,有个招生办主任是整个学校里最惹不得的人,所以我早就对他远观生畏,希望不会和他打上不该打的交道。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条件反射,总之这次我见到了他,便不由自主的先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弯度几乎让我的脸差点儿就和大腿碰到了一起。
“你们都看什么,快回各自的班里去!”张主任这一句话刚落地,围观的几十号人便在一瞬间蒸发了个干净。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他紧皱眉头看着我说,并且从语气中就可以听出,显然对我刚才那礼貌的动作丝毫不感兴趣。
“我们是闹着玩呢,是吧,那个谁……哈?”根本就不知道打架的对手叫什么,戏都演不顺畅。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居然还笑的出来。
“别和我嬉皮笑脸的,问你是哪个班的?”他很严肃,像个蜡人。
“方予凡,高一九班的。”
“你呢?”他把目光丢向蹲坐在地上的那个男生。
“主任,是他撞的我,我……”他又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一次掸了掸身上的土。
“问你是哪个班的?”兴许是对我的龂龂之态已经不满,加上他又来唠叨,张主任指着我俩,“你们都跟我到办公室去!”
随着那一声严厉的命令,我们缴械投降,跟着张主任来到了综合楼的二楼,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走廊后面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我可以证明啊,他们是瞎闹着玩的。”
我非常纳闷,怎么会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我不敢相信会有人站出来为我们做这样漏洞百出的辩护,更加不敢相信会是出现在人见人畏的张主任面前。
我回头看去,他的个头儿、身材比我和予辉略高,肤色雪白,很帅气。稍显碍事的长发可以捋过蝴蝶耳边;一双朱雀尾眉抹在眼眶,下面生出的深邃细长的双眼中似有流水潆洄;尖挺的鼻子时而可以发出“怞怞”之声;唇儿色如杏红形若琢磨;举首投足干净利落,透着一股风流样。
“哦?”张主任把头慢慢地转过去,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人。我感觉他们像是很熟的样子。
那个人微笑着冲张主任扬了杨手,又点了一下头,但效果显然要比我们的道歉强上百倍。他接着说:“主任,这里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应该付一些责任的,让我和他们说说吧。”
“那好,就这样吧。”张主任捻了捻沾在手中的钢笔水渍,又把那只沉甸甸的手拍在了我的背上,说:“回去让班主任给我写个条子,快回去做卫生吧。”就这么简单吗?我有点不敢相信。
待他走后,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而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好好感谢一番。
“啊,你好!我们俩能得救多亏你了。我叫方予凡,他叫……什么来着,你,说你了!”我冲对手说。
“我叫戴俊臣,是高一六班的,你应该是学长吧?”
那个人似笑非笑,单手一撑,坐在了身后的窗台上:“我是高二的霍子谦。”
霍子谦?这样一个可以左右张主任决定的人物,好象从来没听张释提过。
“我说没见过你呢,是高一新来的小老弟。”他那双眼直钩钩地望着我。
“哦?是啊,我是刚来的,有什么事情还得靠学长你多关照啊!”
“关照?这没问题,不过我想知道你和一个叫方予辉的是兄弟吗?”
他竟然问到了予辉,想必这一次的声援也是早有准备。心里想,既然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和他说慌也没有必要。
“他是我哥哥,我们是孪生。其实就是比我早生了两分钟来着,呵呵……”
“嗯。我早就知道你哥哥,以后你和你哥就跟着我吧,我罩着你们,有人欺负你们就提我的名字。”
“跟”?这是什么话?黑话吗?要我们加入他的什么帮什么会的,我才不干呢,我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逍遥这三年。况且,且不说我做不了予辉的主,更不要说让他在帮会里胡混是不可能的。这时,站在一旁的戴俊臣觉得有些被冷落了,眼神里流露出了不知所措。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他的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这“走”是必需的,还是有的商量?是讲给谁听的?都没有太明确,只是撂下这一句,就迈开了步子,往楼下跑去。
霍子谦没有说话,回头透过窗子向楼下张望。操场上依然热闹,还有几张报纸在角落里纠缠。看着戴俊臣跑下楼了,他又把头扭了过来,身子一蹿,脚着了地。而因为戴俊臣的离开,我就不想再把加入什么帮会的话题拾起来,抿了一下嘴唇,是要为我接下来的离开做准备动作。
“那个……学长我先走了,如果赶在班主任回来之前能把地擦完,应该可以早回家。”
“你没把我说的放进耳朵里吗?他变了脸色,就像童话里披着斗蓬的恶魔。一刹那,我眼前的大白天仿佛就变成了黑夜。周围还布满了只长在冥界的食人花,口中吐着怨气,那白花花的骨头浮在空中,做弄着各种姿态。而我,手无寸铁的我,只能傻傻地静候他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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