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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一个声音叫醒了我,“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啊?”我好庆幸还可以醒来,除了一身的冷汗,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你可要好好考虑”,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我看你是个有骨气的才欣赏你,可别不知抬举,我等你的消息”。说完,抛下一个劣质的微笑,走了。
我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两手一撑,也坐上了窗台。这可真是件蹊跷事儿,和予辉说了他准不信。想想啊,这样有名的优质学校里面竟然还有恶势力,真是什么……什么不可貌相啊。这个霍子谦好像还是来头不小呢,张主任都得给他面子,怪了。这个新华还真是“特别”,霍子谦凌然一副侠客模样,要论起蛮力来,会不会把张释也给比下去?我心里琢磨着,一边用手揉着仍感酸楚的肚子,一边下楼走出了综合楼。忽然,感觉被人注意了,我一抬头,原来是程莹和苏美。她俩好象是路过,表情都是冷淡非常。
“啊,嗨!”我扽了扽衣角和袖口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程莹的脸色很不好看,就像一张刚漂过的白纸。苏美搀扶着她一同望着我,不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倒好是聆听。这样的凝视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刚好从身后有人出来,碰了我一下,我赶紧侧了侧身子给人家让道,也是有意避开她们的目光,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话题该是什么。但我再想说什么,她们俩已然随风遁去。
回到了班里,大家都还在忙活着,秋老师早早地站在门口等我,想必是已经知道我打架的事情。不如一五一十的招了,结果不出所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正确的判断使我得了救,写完了保证,拿到了条子,并没有收获更严厉的训诫。
“程莹说她不舒服,苏美先送她回家了。”秋老师对我恩赐的说,“她们两人的工作你就帮着做吧,也不能对你一点惩罚都没有。”
“哦,是!”我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却觉得好惨。
抹布在桌椅上胡乱的涂抹,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事情,尤其是程莹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回到家和予辉念叨,他只是说不要再和那个叫霍子谦的接触了。关于程莹,他说我是想得太多了。但自从那一次,班里就不再有程莹的影子,秋老师说她是请了病假,张释却说是另有隐情。
那一年的期末,应该是十月的下旬,记忆中是个秋黄满地的日子。傍晚,李颐菲来我家做功课,她是我们家的常客,小名叫菲菲,因为有点儿胖,所以我一向把这两个字喊成二声。她的父亲和我爷爷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听说予辉学习、人品、长相,样样优秀,就想让他家的“公主”多和我家走动。看上去她对予辉没什么,对我到总是一幅“关怀备至”的样子,害得我一段时间还经常梦魇整夜。
妈妈在楼下的厨房里忙和着,爸爸做下手。我们仨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写作业。我是总拿菲菲取乐的,逗的予辉也学不下去了。
“肥肥呀,咱一会儿可少吃点儿吧,你胃口总不吃亏,我家桌子板凳可吃大亏了。”
我还在笑她,只见她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冲我杀来。我左躲右闪,钻过书桌,逃到了窗边。把窗帘一蒙,摆出一叶障目的姿势。
“让你跑!臭小子,让你尝尝拳头!”她一把就拽开了窗帘,得意得冲我坏笑。
“菲菲姐,我知道错了,哥哥,救我……”予辉笑得都岔了气,哪有力气和她讲和,菲菲也不肯罢休,铜锤似的拳头不停地洒向我无助的身体。我和她打了个转,换了身位。在躲闪中,凭借窗外的家家灯火,我的视线跃过了眼前的菲菲,聚焦在一处格外偏僻的角落,那里的路灯,光亮微弱得近似惨淡,使人昏昏欲睡。在一面斑驳的红砖墙前,一个身型倩俏的少女在辗转来回,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又象是在和周围的一切争夺着月色的苍霞,还有苍穹。等等,有一条清白色的短巾系在她的颈上。
“看什么呢?你!怎么啦?”不知菲菲什么时候停的手,予辉的笑声也随之遁形,只有从厨房里传出锅铲碰撞的噹噹声。
“啊……我服了呀,打够了没有?”我尽量转移他们的直觉,因为我不想让他人知道这当中的缘故。
“没打够,先欠着吧,这次先放过你。”
“下来吧,开饭了!”爸爸从小就有京剧的底子,嗓门不输给任何人。予辉放下一脸疑惑,跑去餐厅帮忙。菲菲也要跟去,我一把拉住她,“帮个忙呗,好姐姐?”我的声音很小,而且言辞恳切。
“这么客气?说吧。”
“我想下趟楼,买点儿饮料,帮我圆个场。”
“这么冷的天,阿姨才不答应哩。我可不帮你背黑锅。”她摆了摆手拒绝了我。
我知道我是一定要下楼去的,晓得在这样蘑菇下去,她就有可能不在那了。下定了决心,对菲菲使了坏,我先她一步,抚向妈妈的耳朵。
“肥肥说想喝点儿什么,我给她下楼看看啊。”
妈妈点点头,我喘了口长气,没再回头,外套也没顾得上穿,就跑出了门。
今晚的星星不是很多,散落几点,格外别致。转过路口边一面芃芃的花池,看到了那面红砖墙。与她虽还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映着无力的灯光我仍确定是她。她的影子被不远处的路灯折在那面墙上,彼此之间共鸣着孤独,我天生敏感于此,确定是她,没错了,只是在旁边的一辆深色轿车是我刚刚在楼上是不曾注意到的。
“在等人吗?”我有意放慢了脚步,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她。随后,她用表情告诉了我此刻的出现有多糟糕,刹那间,在她的眼神里,甚至可以读出厌烦。
“你的病好了吗?”我还是尝试着与她交流,毕竟,能碰见她是不容易的。
“嗯。”她回答的不是很干脆。
“什么时候再来上课呀?同学们都很想你。”
她没有再说话,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两个月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几乎殄竭的气息游荡在她身上最不为人知的角落,伴随着让我心疼的哀愁,时间也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其实被允许的户外时间已经到了,没有再让我逗留的余地,想等她说一句话,就算是句敷衍,我定会转身就走。
“我家就住这楼。”我妄想打破僵局,一边无意识地转弄着毛衣上的皮扣,一边用手指向我身后那座楼宇最顶两层的窗。
听了我的描述,她的眼睛中更加射出了恐惧与怀疑。这次不只是眼神,而似乎是在用全身囊括气息在内的一切对我发出近似乞求的信息,像是让我离开。就在那一秒,我不知怎地,竟认定了她是注定孤独的人。正在我们互相猜测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方一座银灰色大厦的门垛中显现了出来,微笑着走到我们中间,问:“莹莹,你的同学吗?”我赶紧有礼貌的向他打招呼:“叔叔您好。”
“你穿的可太少了,会感冒的。”被他这么一关心,我才觉得冷。呼出的气也能变成白濛濛的烟雾,在一阵阵成形的呼吸中,我定神仔细的打量了这名男子。他健壮魁梧,一身正装打扮,生意气极浓;长着方正的脸,连心的浓眉,厚实的镜片挡在两只俞钱小眼前面,与鼻尖同齐的鼻翼上架起直挺的鼻梁;丰腴的嘴唇生在鲁迅式小胡的下面;耳朵被密实的两鬓和长发所掩盖。我心里推算,也就是四十五岁左右,不会是程莹的父亲吧?
“爸”,程莹的一声点亮了我迷茫的思绪。还真是,正如予辉所说,我是太爱多想了。我自嘲着,手腕稍地一用力,那粒毛衣上的扣子被扯了下来,不知颠簸到哪里,旅途是否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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